《半生缘》讲述了旧上海的几对年轻人的爱恨情仇,他们曾经都是有缘人,最后却各奔东西。几个平凡的众生男女,世钧、曼桢、叔惠、翠芝,一群随处可见的都市年青人,讲述了那一点点并不离奇的痴爱怨情。
《半生缘》把张爱玲那种精妙绝伦,回味无穷的语言表露无疑,就像一窗精巧细致的窗棂格纹,少了每一格都不成,只是放在眼里便透着美,但到底美在哪里却又一时道不明。洗尽铅华、略带感伤的笔调,正好用来缓缓叙述这一段漫长的不了情。曼桢与世均注定的情深缘浅,世均与翠芝两个不相爱的人结了婚。
叔惠去了后方,翠芝对叔惠情深几许,却是“汉之广矣,谁可泳之?”曼桢怀着**般的心情嫁了祝鸿才,流年似水滔滔逝去,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慢慢淡去;那些曾经撕心裂肺的痛,已然远去;而那些曾经摧肝裂胆的恨,也变得轻如飞絮。沈世钧本于顾曼桢相爱,可家里却催促他和表妹石翠芝结婚,曼桢的姐姐顾曼璐为维持一家生活开支辍学当交际花,最后在万般无奈之下与有妇有子的祝鸿才结婚。
面对世钧家人,曼桢深感自卑,而世钧却误以为曼桢爱上了曾是曼璐男友的张豫瑾,而家中老父临危将家业托付给他,他只得回到南京,与曼桢两地相隔,而曼璐为了讨好祝鸿才,不惜牺牲妹妹的幸福,令她替祝鸿才产下一子,并阻止世钧寻找曼桢,曼桢终于逃离曼璐和鸿才的魔掌后再找世钧时,世钧已和翠芝结婚。不久之后,曼璐去世,曼桢为照顾儿子回到祝家,最后和祝鸿才结了婚。
爱情的产生,爱情来得如此简单,如此纯粹,曼桢与世均,翠芝与叔惠,仅一面之缘,便永远将爱留在了对方那里。这也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古亦有之,今亦有之,自己身边也有真实的例子。 到了一定的年龄,结婚是势在必行的。即使明知自己要娶或要嫁的人不是对方,也会乖乖地顺应家人的安排,结婚生子。
一、 俗世的圈套
为了一家的生计, 曼璐仅仅在中学毕业后, 就步入了花花
绿绿的世界, 做起了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十分不齿的**。声
色犬马中, 她渐渐迷失了自己, 她学会了喝酒猜拳, 学会了与
各色男人周旋, 更学会了与这个外表光鲜亮丽实则污秽不堪
的俗世融为一体。虽然她尽心尽力地恪守着身为长女的准
则, 以孝的名义支撑着整个家, 但在她内心深处, 却没能逃脱
道德的疏离与背叛。即便是随着几个弟妹长大, 家庭渐渐好
起来时, 曼璐也没有悬崖勒马。潜意识里, 她是明白的, 她明
白自己已不可能远离没有服饰、 化妆品、 舞会的生活。 她已经
不知不觉地在俗世的引导下, 一步步地被套牢, 直至滑向堕落
的深渊。
曼璐的可悲之处就在于她只是在以一种不自觉的姿态走
进这个俗世, 与其说她是一个享受放纵者, 不如说她是受害者
更为恰当。在当时社会的黑暗现实下, 曼璐的纵情与堕落只
是出于生存的本能, 唯有这样她才可以显示出生存的意义。
她不能也不可能通过劳动而翻身, 尽管她也曾意识到自己的
无可救药, 但却没有改变现状的勇气。过早步入社会已使她
不得不牢牢地抓住俗世这个依傍。脱离了俗世, 她只是一具
艳丽的躯壳。她是不幸的, 张爱玲也曾说曼璐的悲剧并不全
在于其自身, 最主要的理由还是应该从社会的或经济的根源
去探寻的。这里, 张爱玲也强调了社会对曼璐的腐蚀。我们
应该明白, 正是由于俗世的这层层圈套, 才使得曼璐不得不褪
去纯真, 换上了毒妇人的面具。
二、 人性的挣扎与欲望
养家和**之间, 曼璐以青春的代价换来了一家人的生
计; 面对和豫瑾的爱情, 曼璐又在痛苦挣扎中埋葬这段美好的
回忆; 还有当祝鸿才惦记着曼桢, “我也不知怎么, 尽想着她” 。
曼璐依然在进行着人性的挣扎, “还有脸说!你趁早别做梦
了!告诉你, 她就是肯了, 我也不肯。 ” 这里, 曼璐的挣扎正说
明了她的善, 至少在她的人性深处存有良知。她明白自己已
经堕落不堪, 但她找不到出路, 更看不到光明的所在。 她被道
德、 被美好的纯真远远地抛弃了, 却没有逆转的可能。 曼璐内
心深处永远交织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与碰撞。 与豫瑾短暂可悲
的爱情虽然成为曼璐一段纯美的回忆和空虚心灵的一种慰
藉, 然而分离十几年之后当豫瑾再次来到家中, 曼璐的热情却
再一次被点燃。可是物是人非, 此刻的她正带着一副被声色
场浸染的妖娆面容和脂粉气息面对着这个曾带给她快乐和幸
福的男人。 随着顾太太极力撮合曼桢和豫瑾和两人渐渐表现
出来的好感, 她心中那个华丽的梦开始被渐渐击得粉碎。她
感到了威胁, 感到了恐惧, 女性的本能逼使她露出了凶狠的一
面, 最终 “铸就” 了曼桢的不幸。
纵观全文我们也可以发现, 正是豫瑾再次来到顾家的这
段情节, 把曼璐的疯狂推向了极致。 在她的人性深处, 其实是
有着强烈的报复欲的。 这种报复欲驱使着曼璐疏离她所认为
的造成她的不幸之人, 即使是她的亲妹妹也没能逃脱。与豫
瑾不能再续前缘以及为爱求生的强烈欲望最终促使曼璐不顾伦理和亲情的约束, 和祝鸿才合谋设计使其骗奸了曼桢。张
爱玲在 《谈女人》 里说过, “女人在人性的发展上比较有弹性。
所以完美的女人比完美的男人更完美, 而一个坏女人往往比
一个坏男人坏得更彻底。 ”曼璐或许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但是
她的坏更多的是含有嫉妒与报复的心理。 她以一个表面光鲜
其实坏得令人发指的形象而存在, 坏成了她的生存手段和生
活必需。说到这里, 又不能不让人联想到曹七巧, “爱情在一
个人身上得不到满足, 便需要三四个的幸福抵偿。可怕的报
复!” 对曼璐而言, 这又何尝不是在报复?她在报复俗世对她
的戕害; 报复曾经那段让她耿耿于怀的爱情; 报复让她受尽折
磨受尽苦难受尽侮辱的灰暗人生!至此, 曼璐在满心欲望的
支配之下, “已彻底地沦为婚姻的动物, 只要生存即可, 其他一
切都可以牺牲” 。 支撑曼璐的, 似乎也只有那具带着些许体温
的肉体, 或者说是一个毫无意义的俗世傀儡。
三、 悲哀的灵魂
曼璐是一个悲哀的角色, 虽然人们往往对曼桢投去悲情
的目光。 如果说曼桢的感情是由于一生都是受到命运捉弄和
与世钧永远错过的话, 那么曼璐的悲哀则带有一种沉重与压
迫的意味。 这种压迫还与她心中毫无节制的欲望沟壑以及狭
隘浅薄的爱情宿命观相联系。 曼璐的一生都在俗世的圈套中
苦苦挣扎, 她以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便可以安身喘息, 甚至于
不惜出卖自己的一奶同胞。 她不可避免地带着世俗的压力与
自私, 在欲望的掌控下, 爱情的美好在曼璐这里诠释成了依靠
牺牲他人成全自己的血腥与罪孽。她终究逃脱不了俗世, 逃
脱不了她习惯了的声色犬马, 花花世界。 在没做**之前, 无
论她有多么纯情与善良, 一旦踏入俗世, 她就不可能不受到沾
染与 “**” 。这就是生存法则, 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而从她
开始抹擦艳丽的粉脂, 身穿紫绒旗袍的那刻起, 她就已经不再
是那个曾经的顾曼璐了。 她无法走出男人、 欲望编织的大网,
换句话说, 她的一切都注定要拘泥于整个俗世的桎梏里, 包括
她的爱情。 小说中曼璐早早的枯萎, 或许对她来说是种解脱。
她是孤独的, 悲哀的, 心酸的, 又是可气的。她风光过, 痛哭
过, 牺牲过, 也报复过。她的一生, 岂止一个简单了得?当她
抱着曼桢的孩子前去求曼桢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她的时候,
眼泪流过她那张憔悴不堪的枯脸, 也许那一刻她的的确确充
满了无穷无尽的悔恨, 我想这里张爱玲也无非是在告诉我们
一个有关坏女人良心发现的传奇, 但那又能说明什么呢?我
不是曼璐, 所以我无法给出一个精确的回答, 可有一点我却是
明白的, 那一刻, 在经过许许多多以后, 在经过无时无刻的挣
扎与欲望之后, 在经过坏人和好人路口的拐弯之处, 曼璐的灵
魂定是无比凄凉的。